冬至：赤道也過冬

華人的傳統民俗節日跟著北半球原鄉的四季輪轉，春夏秋冬都有相應的節慶要過。時序到了年底十二月，北方是隆冬時節，赤道線上的南洋華人，按祖先帶來的傳統，也有冬天的節日要過。

說的是冬至。

所謂冬至，那是二十四節氣之一，是日照去到最南日短夜長的時間標誌。但是，赤道線邊上的馬來西亞，冬天是南來先人的原鄉記憶，生活裡畢竟是不存在的。一年將盡，聖誕節近在眉梢，而此前的兩三日，往往就是祖先記憶的冬至了。冬至將到，沒有白雪紛飛的熱帶國度，老人家承繼先輩的記憶，會望著東北季候風下白日裡淨藍無雲的天空說：做冬了，然後又過年了……

南洋熱帶生活經驗的“做冬”，不是白雪皚皚“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”的景象，而是季候風下的東北風呼呼吹，白日沒有雲層蔽日的驕陽高照，入夜有略帶寒意不停呼嘯的季候風搖撼著屋外的樹，空氣裡的濕度相對來得低，指尖的繭皮脫水乾硬甚至龜裂，這就是季節性“做冬”的天氣。當然，在挨著南中國海的馬來半島東海岸，季節性的漲潮淹水，則是另一種地方性的“做冬”景象了。

沒有確確實實的冬至，但承自祖先的原鄉符號依然頑固，以致老一輩人摸不清年輕人過什麼聖誕節，索性就說：哦，過了我們的冬至，就是“紅毛冬至”了；“紅毛冬至”者，聖誕節是也，他們按自身的民族符號來給洋人的節日貼標籤，也是一種格義式的異文化認知吧？

南洋也過冬，當然沒有九九消寒圖，卻少不了熱湯圓。

馬來西亞華人的民俗傳統承自華南，冬至不吃餃子，是搓湯圓。冬至吃湯圓的·傳統，是南來祖先帶來的做冬文化，但是否糅合有本土的熱帶元素呢？有的。傳統的冬至湯圓，最少是紅、白二色，或者也加上其他的如黃、藍等等，都以色素添加和糯米粉做成。但是，也不是現代人講究自然、健康生活的觀念使然，其實很早以前，老一輩人就已經取用熱帶生活周遭的天然素材來為冬至湯圓染色了。

南洋的綠湯圓，如果是家庭自製的，一般是以自家屋外採摘而來的香草（馬來文作pandan，中文也音譯班蘭）來榨汁，以帶有濃郁清香的香草葉綠素染色。這樣，這種綠湯圓不只是天然剔透的綠，還有入口嚼咬時滿嘴的班蘭香。

對冬至湯圓而言，香草的用處何止於製作綠湯圓。在馬來西亞，人們熬煮湯圓甜湯時，毫無例外地要採來三幾片香草，把長條狀的一紮香草打個結，讓它在加了砂糖的沸水裡翻滾。這樣熬煮出來的甜湯，也就帶有班蘭香，隨之入口的湯圓，不管是不是綠湯圓，也都滿口班蘭香了。

近年來，天然健康飲食的觀念下，人們更具創意地取用身邊帶色素的蔬果來為湯圓染色。比如紅色湯圓，就以鮮紅果肉的火龍果來染色；金黃色湯圓，就以金瓜肉和著做。至於藍色湯圓，南洋本來就有藍色蘭花染色的娘惹糕或蘭花米飯，現在不過再把它用到湯圓上而已，有什麼稀奇？

另一種甜湯圓，是以紅糖加入薑塊熬煮的甜湯，這種紅糖甜湯的湯圓，帶有紅糖的渾厚甜香，也有薑辣感，是另一種頗受歡迎的冬至湯圓了。至於廣東粵客籍家庭，則有從廚房捧出咸湯圓的傳統。過冬至，還是各籍貫各有精彩的。

冬至湯圓是闔家圍坐著一起搓製的。冬至清早起來，家神和祖先牌位前各敬上一碗熱乎乎湯圓，家裡老老少少也都吃上湯圓長歲數，這就是過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