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暑:万物陶镕萤火明
南洋著名华侨陈嘉庚(1874~1961)先生创办的厦门大学校园里,有两栋饱含励志意味的教学楼:映雪楼、囊萤楼。上世纪八十年代,笔者就读于此,常在楼内教室听课。两栋楼号的典故出处,均与晋人相关:一位是孙康(约390~?),一位是车胤(约333~401)。两者皆家贫,无力点油灯夜读,孙康在冬夜利用雪光苦学,车胤则在夏夜借助萤火看书。这两个人物的故事,跟头悬梁、锥刺股一样,成为激励后人奋发勤学的典范。唐代李渤(773~831)〈喜弟淑再至为长歌〉就以此赞美自己的兄长:「次兄一生能苦节,夏聚流萤冬映雪。」这两则故事又被编入《三字经》:「如囊萤,如映雪;家虽贫,学不辍。」真可谓家喻户晓了。
在很多人看来,萤火虫实在微不足道。可是,正史《晋书·车胤传》「夏夜以练囊盛数十萤火虫以照书」的记载,足以令微弱的萤火辉耀百代。在古代历法传统中,萤火虫同样具有重要地位——夏季最后一个节气「大暑」的第一个「征候」,就是「腐草为萤」。萤火虫分水生、陆生两大类,陆生者多产卵于枯草腐植间,古人误以为萤火虫乃腐草所变。值得注意的是,「物候」实际上是大自然的「语言」,往往标示着重要的季节变化。古人把萤火虫视为夏末大暑节气的第一个征候,说明两点:第一,古人观察自然现象颇为精微,不因物小而掉以轻心;第二,萤火虫作为古代重要节气的征候之一,在预兆时节流转、气候变化方面,具有重要意义。这一事例也告诉我们:尊重自然,理应礼敬自然界的一切,不宜贪大而略小;很多微小生物的变化,正是大自然「心电图」的微妙律动。萤火甚小,意义则大。
从萤火虫的大、小之辨,引发我们反思「大暑」的双重功效:一方面,小暑大暑相连,上蒸下煮,炎热异常,雷暴骤雨不断,给人类日常生活造成很多困扰;另一方面,则如《逸周书》所言:这一时节「土润溽暑」,而且「大雨时行」,恰有助于万物迅猛生长,农作物趁势蓄积更多能量,造福人类。有些民谚,就体现了此一卓识:「人在屋里热得燥,稻在田里哈哈笑。」如果「大暑无酷热,五谷多不结」。文人诗家对此也有体认,比如南宋戴复古(1167~约1248)写有〈大热五首〉,第一首即感慨道:六月时节的天地,宛若大窑炉,其热无比;但是,「万物此陶镕」,茁壮成长,何必「怨炎热」呢?秋季的累累硕果,离不开炎夏暑热的功劳:「君看百谷秋,亦自暑中结。」
大暑前后,恰是三伏天的中伏。民众为了保养身心,衍生了不少消暑习俗。有的地方喝「伏茶」,用金银花、夏枯草、甘草等草药熬茶水,清凉祛暑。有的地方吃消暑解毒的仙草凉粉,药食两用。有的地方烧「伏香」:一说烧香祈愿好收成,一说燃香烤炙人体穴位,疏通百窍,确保健康。还有的地方过「大暑节」、「半年圆」⋯⋯凡此种种,皆意在应时养生。
古人说,「大暑」之「大」者,炎热之极也。物极必反,乃自然规律。 「大暑」之后,「立秋」继之。不过,即便进入初秋,依然可见炎夏踪影。 「秋老虎」不必说了,前文提到的萤火虫,同样飘飞于秋夜的凉风中,颇受文人喜爱,像谢脁(464~499)〈玉阶怨〉「夕殿下珠帘,流萤飞复息」;杜牧(803~约852)〈秋夕〉「银烛秋光冷画屏,轻罗小扇扑流萤」,都是脍炙人口的名篇佳句。总之,大暑虽然酷热难当,但也留下很多美好,令人回味无穷。
参考资料
书籍
1. 石夫、韩新愚编着:《不可不知的中华二十四节气常识》(郑州:中原农民出版社,2010年)。
期刊文章
1. 杨玫玫、谭元元、王伟跃:〈我国二十四节气的气候特点浅析〉,《农业灾害研究》,第10期(2022年)。
2. 霍福:〈二十四节气在两种语境中的逻辑表达〉,《贵州民族大学学报(哲学社会科学版)》,第2期(2018年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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