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于 2024.04.25

《探析汉字在美的体现:从「羊」的美学意义引申到儒家的品德美》

美学在中国的哲学思想源远流长,正如学者黄玉顺所言:‘美学并不是审美本身,而是对审美的反思’1所注重的是用眼睛去发现美,而中国的汉字则是通过宣之于口、笔耕不辍的渠道表达思想情感。汉字更是流传千古,随着知识的发达和教育的普及,学者李兴概述汉字的发展和演变历程,原文取录如下:

人们公认的汉字演变过程是:甲骨文—金文—小篆—隶书—楷书—行书—草书。2

当中值得留意汉字的特点便是具有浓缩性,正如学者许岳所言:‘汉字能够用最少的文字记载最多的信息量。’3 以形容不同社会阶级的人逝世为例,‘平民之亡’称为‘死’;‘诸侯之死’称为‘薨’;‘帝王之死’称为‘崩’,仅凭单字的运用便能诠释不同对象在相异的语境意识的逝世。可见透过拼凑汉字能承载重要的思想,便流传千古,例如:儒家思想。在《说文解字》中许慎将汉字的训释与儒家思想中的仁义道德、礼乐制度等结合,丰富其字义。以仁义道德为例‘仁’与‘礼’在礼乐制度崩坏之时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,以仁爱之心去引领当政者和民众回归正道。因此许慎将‘仁’诠释为相亲相爱、仁者爱人,将仁爱推己及人,学者吴婕亦以儒家思想的语录体作论证,原文取录如下:

正如《孟子·尽心上》中的‘亲亲而仁民,仁民而爱物’。4

许慎的注释在《说文解字》中也隐含着传统的政治思想。可见汉字对不同思想和观点也有纪录和体现,本文希望就汉字浓缩性的特点从字形和字义论述其在美的体现,并从隐含美寓意的开端——‘羊’进一步论证汉字在儒家思想如何体现美。

二、解释美在汉字的来源

基于汉字的浓缩性而影响,汉字一般在单字中指涉不同意义。‘美’之所以为美是基于从羊,因此含有美学意义的汉字开端是‘羊’字,例如鲜、祥、义、善等都能分别体现食物的鲜美、事物的吉祥以及品德的高尚之美,从字形上便可见其共同点是字形中都有‘羊’字的组成。

以下将从‘美’字中论证‘以羊为美’的审美观。从甲骨文和金文都可以得出‘美’是由羊字和大字组成。对此徐中舒与《说文解字》中的诠释相异,前者认为是人首加上羽毛或羊首的形态,而后者认为‘美’字的组成是从羊从大,本义为味甘为美。学者黄玉顺对此作出论述,原文取录如下:

学者徐中舒在《甲骨文字典》解释的‘美’字是‘象人首上加羽毛或羊首等饰物之形,古人以此为美。所从之上部分为羊头,下部分为羽毛,《说文》皆从羊,不復区别。’5

以上的两种争论,从‘美’的整体字型形分析,若《甲骨文字典》的论述为正确,不论甲骨文或金文中的上半部分都是指羊头,而下半部分则指羽毛。但是《说文解字》中‘羊’的字形与‘美’的上半部分更为相似。细看‘毛’字的分析,由于‘毛’在《说文解字》中的诠释也包括羽毛,因此从其字形中论述《甲骨文字典》所认为的羽毛是否准确。因为金文和《说文解字》中的‘毛’字字形皆为一竖和两条盘形的羽毛,与鸟雀掉落的羽毛相似,并非‘美’字上半部分如羊首般的图案,可见在‘毛’字中的甲骨文或金文的上半部分皆与‘美’的上半部分相异,因此可推断《说文解字》中从羊从大的诠释相较徐中舒的羽毛更精准。从‘羊’字分析,徐中舒认为‘美’字的中间部分是等于羊头。但从‘羊’的字形分析,多个字形的共同点便是‘羊’字从确实如同正面的羊头,并有两角两耳,和真正的羊头对比有很高的相似度。即便如此,‘羊’在《说文解字》解为哺乳纲牛科部分动物的泛称,因此可推断‘羊’的字形是在代表着一隻完整的羊,甲骨文只是以头代羊,把其形象化,并非指涉羊头。学者黄玉顺亦以《说文解字》的说法作为佐证,原文取录如下:

《说文解字》甚至认为,‘羊’字 并非‘以羊头代表羊’,而是‘象头角足尾之形’,即不只是羊头,而是整个的一隻羊的形象。6

由此看出《说文解字》对‘美’中的上部分即‘羊’的诠释最为准确,是指涉羊本身。正如学者黄玉顺以《说文解字》‘美’的字义为准是基于从羊从大,原文取录如下:

《说文》: ‘美,甘也。从羊、从大。羊在六畜,主给膳也,美与善同意。’7

因为羊肉在古时供人食用,因此本义含有味甘之义,加上从甲骨文和金文的字形可推断‘美’中的上部分是由‘羊’组成,基于‘羊’字本就指涉动物的总称,因此论证‘美’的上部分并非指羊首或羽毛,而是羊的整体。从字义而言,羊作为食物,以味甘为美为本义,因此符合味蕾上的满足和美。‘羊’会被视为美还能追溯到《说文解字》中‘膳之言善也’一句,体现古人对膳食的重视,加上《周礼》:‘膳用六牲’当中也包括羊,因此可推断古人对美食的追求及味觉上的美,因此‘美’字从‘羊’引申为《説文解字》的‘味,甘也’将美学和味觉联繫到一起。此外亦可得出‘羊’成为隐含着美学意义的字,使其与其他字形或部首组合亦带有美学意义的结论。

以下将论证‘美’字中‘大’的‘以大为美’。‘美’中的‘大’如《甲骨文字典》中,是指大小面积、规模、年长的大小。正如《世说新语·政事》中‘欺君不忠,母病不孝,不忠不孝,其罪莫大’也是指罪行的轻重,因此在‘美’中的‘大’并非指人,而是大小之小。徐铉对‘美’的注释为‘羊大则美,故从大’可印证上述的结论。羊的甘美已由字的本义中诠释,而‘以大为美’则是有迹可循,例如早在《诗经》中便能体现以大为美的价值观,例如‘大田多稼…既庭且硕’。从朱熹对‘硕、大’的看法为‘此诗为农夫之词,以颂美其上’,可印证‘以大为美’的美学观和‘美’中字形的组成有大的原因。

从以上的推论可论证‘美’含有‘以羊为美’和‘以大为美’的价值观。结合‘羊’与‘大’组成的‘美’字,‘羊’字是隐含并代表着美学意义的汉字的开端,因此使从羊的汉字,包括‘美’,亦被赋予美学意义,体现出汉字‘以羊为美’的特徵;而‘大’则在着作中被视为美,带出中国‘以大为美’的审美价值观。

三、汉字在儒家思想所体现的品德美

基于汉字‘以羊为美’的原则,得出字形从羊的汉字都隐含着美学寓意,以下便以儒家思想中的‘善’进一步阐述其在美学的体现。‘善’是会意字,本义如《说文》裡提到的‘善,吉也。’对此,段玉裁对羊为吉祥亦被学者黄玉顺进行更详细的诠释,原文取录如下:

段玉裁特意指明‘羊,祥也’,意谓从‘羊’并非取其味美之意,而是取其吉祥之意;言下之意,‘善’的本义是‘吉言’‘善言’。8

可见‘善’也被赋予吉祥之意,表达古人对祥瑞吉事的嚮往和追求。此外,附有儒家思想色彩的诠释为:心地仁爱、友好,最能体现儒家追求的品德美,例如《左传·昭公十二年》的‘供养三德为善’。从‘善’的字形分析,不论是甲骨文、金文或篆文皆能看出‘羊’在‘善’上部分的组成,加上《说文解字注》中对‘善’的诠释指出‘羊部曰:美与善同意’。许慎提到‘羊在六畜,主给膳也,美与善同意’可见‘善’继承‘羊’字义的美学意义原因是‘善’从羊,因此隐含着美的寓意,当中指涉的美从‘羊’食物的美引申到从羊的‘善’所指的品德之善,正如引申义所说的仁爱。‘善’的字义之所以从古时的完善引申到现今的品质醇厚,从儒家思想便能体现,例如孟子的‘性善论’包括‘四端心’,有仁、义、礼、智,认为人的品性和德行是善良纯朴的,可见‘善’在品行上的体现和对人性的信任,带出品德中拥有善也便是美德,可推论‘善’包含在儒家思想中品行的美。从‘义’字中也能体现美,因为当中有‘羊’字组成的部分。其本义是指合宜的事情,正如《论语·为政》的诠释‘见义不为,无勇也’指出应该见义勇为,为无理或不合道义的事情发生,是属于品德上的美和做人应该坚守的原则。在《孟子·公孙丑上》‘其为气也,配义与道,无是馁也’指出做事须符合道义和道德,讲究人对品格和道德上的修养和追求。从字形上分析,甲骨、金文、《说文》中的‘义’字由‘羊’和‘我’组成,‘义’字中能解作美的原因是从羊,如同臣铉曰‘与善同意,故从羊’。承继从羊所引申的美与善之意,可得出因为‘义’具有品德美之义,因此字形中从羊。结合‘义’的本义可理解为做人的原则便是符合道义和正道,例如董子曰‘仁者,人也。义者,我也。谓仁必及人’说明对别人需要仁爱,将仁爱推己及人,为对方设身处地思考;自己则应坚守‘义’,属于德行上待人接物的美。结合从羊所继承‘羊’字与美善同意,因此‘善’、‘义’都被赋予褒义的美学意义,在品德上和行为上的欣赏和嚮往的羊、善,以此推论与美的关联‘善’是品德上的美德,而‘义’则是儒家所提及的品行,符合儒家在德行上的思想美。

四、结语

综上所述,中国汉字与儒家思想的发展相辅相成,基于汉字特有的浓缩性让丰富的思想情感得以精准地诠释。当中汉字具有美学意义的来源可追究至‘羊’字因为含有味甘为美之意,因此从羊的汉字亦随之附有美学意义。以‘善’、‘义’为例,由于它们的本义都附有美学意义,因此共通点便是从羊,以上两字均能归纳出其在儒家上所追求并相信的‘善’与‘义’,属于在品德上的美,体现出人们对高尚品德的追求和嚮往,因此使从羊的汉字带有美学意义色彩。

参考资料

期刊论文

吴婕:〈先秦两汉儒家思想对《说文解字》训释的影响〉,《漯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》(2021年),页10-13。

李兴:〈汉字文化的历史渊源及对当代文化影响研究〉,《汉字文化》(2022年),页90-92。

许岳:〈汉字的特点及与中国文化的相互影响〉,《语言文字学术研究》(2022年12月),页15-17。

黄玉顺:〈由善而美:中国美学意识的萌芽——汉字‘美’的字源学考察〉,《江海学刊》(2022年5月),页14-21。

 

电子资源(网站)

汉典网(https://www.zdic.net),2004年发表。(浏览日期2023年11月25日)。

 

脚注

[1] 黄玉顺:〈由善而美:中国美学意识的萌芽——汉字‘美’的字源学考察〉,《江海学刊》(2022年5月),页14。

[2] 李兴:〈汉字文化的历史渊源及对当代文化影响研究〉,《汉字文化》(2022年),页91。

[3] 许岳:〈汉字的特点及与中国文化的相互影响〉,《语言文字学术研究》(2022年12月),页15。

[4] 吴婕:〈先秦两汉儒家思想对《说文解字》训释的影响〉,《漯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》(2021年),页11。

[5] 同[1],页14。

[6] 同[4],页15。

[7] 同[1],页15。

[8] 同[1],页17。

麦凯淇

香港树仁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二年级学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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