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州评弹的前世今生(2):
雅俗共赏的苏州评弹
前面讲到曲艺的时候,我们说到曲艺是一种俗的文化,是草根文化,但是评弹是曲艺当中的兰花。评弹和一般的曲艺不同之处在于它是雅俗共赏的。这个雅俗共赏的特点是非常重要的。怎麽样由俗入雅,雅俗共赏的呢?苏州经济繁荣,文化更是繁荣。清代的时候,苏州一地的状元就达到了26个,占全国的22.8%,所以苏州人很骄傲地说苏州有两个特产,一个特产是状元,第二个是优伶,优伶就是艺人,具体来说就是评弹和昆曲艺人。
民众整体文化水准高,生活富足,有着消閒娱乐的极大需求,他们的艺术鉴赏水准也是极高的。所以中国的戏曲的兰花昆曲与中国曲艺的兰花评弹都产生于苏州,这不是偶然的。
苏州评弹逐渐由通俗文化演变为雅俗共赏。一方面说书人必得要多读书才能说好书,说书人面临听书人面对面的挑剔、评议,因为大家面对面,你稍有一点讲错或者逻辑性不强,那麽听客一听完书,就会在茶馆裡议论你的书说的怎麽样。另外同行敌档的激烈竞争,不断将苏州评弹艺术推向精緻,推向完善。另一方面文人墨客、士绅官宦也深深被评弹所吸引,文人雅集,举办堂会,或进书场听书,与评弹艺人交朋友,帮助评弹艺人提高文化水准,帮助修订脚本,甚至成为票友,不断将评弹推向雅化。
这是民国年间教育部长应光裕社要求的题字“拄颊高谈”,是吴梅村写柳敬亭一首诗中的一句话,柳敬亭是说书人的老祖宗。一生“拄颊高谈”妙什麽意思?就是评弹艺人一生说书,他一边思考,一边在高谈阔论,说明评弹艺人不是一般的艺人,他是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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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人雅士、缙绅官宦与说书先生交往雅集的故事很多。
苏州吴县县长王引才致仕回家乡南翔后,经常去书场听书,尤其喜欢听陈瑞麟兄弟的书。当时王引才老先生,集合了南翔的绅士名流,约有四五十人,就在古猗园题名“不系舟”的旱船上,每晨九点起,邀陈氏昆仲的弹词堂会。在这样优雅的地方听书,环境佳妙,清静绝俗!加上陈双档的书,又说得那样细腻熨贴,歌喉婉转,清脆悦耳,自然更能引人入胜了。在座诸名流,听得人人称赞,个个道好,异常满意!大家兴之所至,少不得还要指点书艺,瑞麟昆仲,获益匪浅。王引才还赠诗一首:“莫笑弹词戏一场,说来说去是家常;神权帝制今休护,科学还宜细考量”。这诗的言外之意,叫他们在说书的当儿,言辞要谨慎,不能再把神怪和封建思想,灌输毒汁到听客的脑海中去,应该把正确的价值观传输到听客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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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评弹团创团的十八艺人之一徐雪月,大家都认为她是说书的天才。各地捧她的听客成立了一个“雪社”,成员都是有听书经验的人物,还有很多名士学者。当雪月空閒的时候,对于她的书艺,凡有什麽不到之处,都肯循循善诱,加以指导。尤其是上海一班书社同人,连雪月所唱的《三笑》脚本,也有人替她整理,去芜存菁,又加了许多名贵的篇子和诗词对联进去,对于书中诸角,又指点她怎样表演,才能富于昆腔意味,做到尽善尽美。这和当年马如飞的《珍珠塔》脚本,几经文人修改,一样的情形。
还有一位女弹词叫汪梅韵,文人吴兴翁在家中邀聘她做长期唱堂会,其实虽说是唱堂会,却由吴兴翁指点她的书艺,还教她读书习字,吟诗答对,这样热心培植人才,真是雅兴不浅,而且还教她画梅,因为她名字中有一个梅字。很多士大夫都有几十年听书的经验,而且记忆力极强。谈到当年“响档”的说派,如数家珍,把这些情况告诉汪梅韵,使得她受益匪浅。
上海的银行界也锺情于苏州评弹,建立了一个票社,叫银联社。银行人的经济条件都非常好,而且有文化,票社的活动十分频繁。有一次他们在苏州吴趋坊举办临时堂会,响档潘伯英、张鉴庭昆仲、唐耿良、蒋月泉等六档参加会串,一时书迷云集,片刻即将能容纳一百多人露天广场济满了。宾客中银联社名票多人及《书坛周讯》总编辑黄进之也上臺献奏一番,居然也很受欢迎。
士绅官宦也进入书场听书。常熟乡绅左畸写有《书场杂咏》一组,真实地描绘了当时的盛况。其中一首写道:“独创西厢朱寄庵,声名响遍大江南。‘玉壶春’裡缙绅集,门口停留轿十三”。诗后附记:邑人朱寄庵先生,始创《西厢记》弹词。说、噱、弹、唱别出心裁,响遍江南,当年在“玉壶春”(即湖园原址)弹唱时,邑之士绅向不听书者,因慕先生才名,相率乘轿至书场听书,门前停留轿子有十三乘之多。
人们常说如果没有评弹,江南也就不再是我们心目中的江南了。可见评弹在江南文化中的重量。代表大众文化的评弹艺人与精英文化的交集,使评弹赋予了雅俗共赏的特点。雅与俗的交汇,使江南文化更带有理性,这应该是江南文化的一大特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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左图:解放初年一群说书先生的合影
中图:评弹艺人参加集会时的签名
右图:评弹才子黄异庵提写的一首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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