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磨墨,墨磨人
長相思
洞簫-譚寶碩/古琴-王燕
選自New Century Workshop《靜夜簫聲》專輯
我藏有一個墨硯,很粗糙,很廉價的學生硯。
那是小時候,初學書法時用過的。
老師要求我用墨硯磨墨。
我問:「用現成的墨汁,不是更省事嗎?」
老師說:「墨磨人,人磨墨。用久了,你就懂了。」
初時不解。只覺磨墨是樁苦差,注水,磨墨,手腕很快就酸了。磨墨的過程長得教人心焦,我頻頻試筆,看那清水何時才能化作能寫字的濃墨。
 
[明] 劉炳
譚寶碩 書
後來漸漸長大,這硯台也跟著我。
在無數個夜晚,每當我磨墨,那「沙沙」的聲響,單調卻沉穩。墨香一絲絲逸出,彷彿把凌亂的思緒也一縷縷理順。漸漸地,呼吸不知不覺緩了下來。原來磨墨教人的第一課,是等待。
有時心煩,磨墨格外用力,磨出的墨汁粗糲渾濁,寫出來的字也毛躁不堪。我頹然擱筆,忽然明白,當你心急火燎地想要一個結果,往往會糟蹋了整個過程。
 
[唐] 皇甫冉
譚寶碩 書
原來墨確實在磨人——磨你的火氣,磨你的浮躁,磨你那顆總想趕快的心。它用最溫和又最固執的方式,逼你回到當下,回到這一圈又一圈的往復裡。磨墨要輕、要慢、要勻。這哪裡是在磨墨?分明是在磨心。
清水變墨汁固然是結果,但真正的功夫,都藏在那些看不見的旋轉裡。
墨在硯上磨,硯在墨下潤,人在磨墨間修心,心在往復中明澈。
這相互的砥礪,無言的教化,便是「磨」字的真義了。
 
譚寶碩 書
如今,我依然在夜深時磨墨,磨聲細碎,看墨汁漸濃。
有時寫字,有時什麼也不寫,只是靜靜地磨。
磨掉一日的塵囂,磨出心緒的清明。
而我終於明白,生命的從容,不在於緊握不放。
如磨墨般,這方寸之間的收放,才是真正的耕心之道。
人磨墨,磨的是功夫;墨磨人,磨的是心性。
在這周而復始的動作裡,藏著最深的修行。
在永恆的循環中,我們彼此成全,各自圓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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