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賈惜春出家的原因與意蘊〉
賈惜春出家的思想從《紅樓夢》的第七回延展到續本的後四十回,在結局處與賈寶玉的出家互相照應。國學大師王國維認為“書中真正解脫僅賈寶玉、惜春、紫鵑三人耳”,1惜春的個性之“冷”更是展現了與他人世俗觀念的大大不同,她的思想與行為展現了紅樓夢的超脫願景,即出家是脫解苦難的唯一方法。
不少觀點以批評的角度分析惜春,說其口冷心冷、為人自私,如〈“本”與“情空”──《紅樓夢》諸豔的宗教修養與寶玉出家的對比研究〉的作者宋珂君。其次,有學者認為惜春的出家只是逃避現實,並不是真正了悟,如禇國香的〈論《紅樓夢》中女性悲劇與佛教的關係〉提出的觀點。筆者認為有必要客觀地從賈惜春個人意願分析其性格,才能更加全面地了解她的出家思想。
賈元春是賈政和王夫人所生的嫡長女,十多歲時被送進宮做女史,二十三四歲時被加封為賢德妃。2地位雖高,但處於深宮不能與親人姊妹共聚,其寂寞也是可預料的。元春最後被揣測因為政治勢力之爭,遺憾而亡。3
賈迎春是榮國府大老爺賈赦的女兒,是賈寶玉的堂姐。個性隱忍懦弱,家中的僕人丫頭背地敢叫她“二木頭”。第七十九回中,賈赦因為賭錢欠下了孫家五千兩銀子,賈赦拿不出來,只能答應將賈迎春嫁給孫家,以此抵債。賈迎春對此沒有絲毫反抗,嫁到孫家之後,沒不足一年時間就被虐待致死。4
賈探春是賈政與趙姨娘所生的庶女,5從小就在賈母身邊長大,受到良好教育。探春曾經在王夫人的命令下,代替王熙鳳理家,並且主持大觀園改革,展現了自己的才華。除此之外,她還領頭建立了海棠詩社,吸引志趣相投的伙伴,這都展現出了她能謀善斷、精明能幹的性格特徵。6然而南安太妃為了不讓自己的女兒去和親,便在賈府的小姐裡面選一個替代品,最終探春被挑選遠嫁海南鎮海統制周家。7
賈惜春是“四春”中年紀最小的一個,是寧國府賈敬的幼女,賈珍的胞妹,從“三春”的經歷悟得生命之苦。在《紅樓夢》中,一開始描寫了賈惜春父親賈敬沉迷道術,不久後就死於金丹中毒。8興兒對尤氏姐妹介紹賈府時,說她“因自幼無母,老太命太太抱過來養這麼大,也是一位不管事的”。9父母早逝令她失去親人之愛,即使在賈母身邊長大也是寄人籬下,難以與人有密切感情,如此環境使她遠離於人群,與他人保持疏離。在她剛剛登場的時候,惜春曾說:“我這裏正和智能兒說,我明兒也剃了頭同他作姑子去呢,可巧又送了花兒來,若剃了頭,可把這兒戴在那裏呢?”10這兒可看出她出家的念頭已起端倪。
三春的經歷,無一不是在青春年華嫁人,最後卻不得善終。元春與迎春死於夫家,探春則遠嫁他鄉,落得與親人分離的孤獨境況。對惜春來說,榮府三位小姐出嫁的下場都是不好的,令她對嫁娶一事全無好感。三春的生命無常,只有苦難伴隨着人心,以致惜春出家的念頭更為堅固。
《紅樓夢》中最能體現惜春性格之冷的情節就是把丫環入畫攆出家門,此處亦顯其出家念頭。小說第七十四回抄檢大觀園時,發現了惜春的丫鬟入畫的箱子裡有“一大包銀錁子,約共三四十個”和“一副玉帶版子,並一包男人的靴袜等物”,11原來是賈珍賞給入畫的哥哥,後交給入畫保管。惜春膽小,見了這個,也害怕說:“我竟不知道,這還了得!二嫂子要打他,好歹帶出他去打罷,我聽不慣的。”12王熙鳳追問入畫是誰暗下接送這些事物,坦白即可饒了她。惜春卻不想饒過入畫:“嫂子別饒他,這裡人多,要不管了他,那些大的聽見了,又不知怎麼樣呢。我嫂子要依他,我也不依!”並告知暗下接送的人是後門上的老張,13主動提供追查線索。後來惜春在尤氏面前道:“今日嫂子來得恰好,快帶了他去。或打,或殺,或賣,我一概不管。”14
〈“本”與“情空”──《紅樓夢》諸豔的宗教修養與寶玉出家的對比研究〉的作者宋珂君認為惜春立志“自了”,但入畫並沒有妨礙她學佛。入畫只是妨礙了惜春的“清高修行人”的名聲,就因此遭到了驅逐。15然而,筆者認為這樣的觀點不足詳盡,〈莫道此生沉黑──論惜春孤介性格〉的作者王密密分析得更為合理。王指出惜春性格中有着一種孤傲,帶着不容他人侵犯的強硬。第七十五回探春說她:“這是他向來的脾氣,孤介太過,我們再扭不過他的。”16惜春覺得入畫事件是奇耻大辱,一定要攆走入畫以示自己清白,並且立場強硬,態度狠絕。不少觀點認為惜春的“孤介太過”讓她顯得過於自私狹隘,認為她只知道自保,不理他人死活。但是,在賈府這種“一個個不像烏眼雞,恨不得你吃了我,我吃了你”(第七十五回)的大環境下,17這是惜春唯一能夠保護自己的方式。惜春的孤介換來了自己的平靜,除卻入畫曾經私自傳递物品,並沒有發生如迎春房中奶媽聚賭偷首飾,怡紅院裏墜兒盜蝦須鐲等惡性事件。也因為入畫禍事,惜春辛苦建立起的獨立王國毀於一旦,因此才堅決毅然地拋棄入畫。18
後續尤氏和奶媽等人替入畫說情,但惜春堅持己見:“不但不要入畫,如今我也大了,連我也不便往你們那邊去了。況且近日聞得多少議論,我若再去,連我也編派。”面對尤氏對他人議論賈府的追問,惜春回應:“我一個姑娘家,只好躲是非的,我反尋是非,成個什麼人了!況且古人說的‘善惡生死,父子不能有所勖’,何況你我二人之間。我只能保住自己就夠了。以後你們有事,好歹別累我。”19惜春的話聽來冷漠無情,但不無道理。按佛家之語,因果由自己種下,亦只能自己負責與承擔,人也無法改變他人的想法,所以管好自己不被俗世困擾是最清靜的做法。
惜春如此想要釐清與尤氏等人的關係關乎賈府的作所作為,第六十六回提到賈府“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幹淨罷了”。20在第七回,作者借醉酒的焦大之口說出“要到祠堂裏哭太爺去,那裏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生來!每日偷狗戲雞,爬灰的爬灰,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”。21賈府中人在外人看來就是坐享其成、奢淫驕縱、無惡不作的形象。22可想而知,賈府在外人眼中不堪的形象,在居住在賈府內的惜春眼中更是十分明顯,所以才在尤氏說惜春是個心冷嘴冷的人時,她反駁:“怎麼我不冷!我清清白白的一個人,為什麼叫你們帶累壞了?”23顯示她堅決與“濁人”畫清界線的立場。因而她攆走入畫、與尤氏翻臉,都是為自己的出家斬斷塵緣,只能自顧。
在第一一五回,惜春本欲鉸髮出家,向勸解她的尤氏說:“做了女孩兒終不能在家一輩子的,若像二姐姐一樣,老爺太太們倒要煩心,況且死了。如今譬如我死了似的,放我出了家,乾乾淨淨的一輩子,就是疼我了。”24深知世俗之苦,惜春寄望出家以逃離紅塵苦難。第一一八回王夫人凖許她的意願,並以妙玉帶髮出家為例,惜春不必鉸髮就可在櫳翠庵出家。25對惜春而言,出家是她擺脫世俗困擾的方法。
禇國香在〈論《紅樓夢》中女性悲劇與佛教的關係〉寫惜春從表面上看是鐵了心要鉸髮出家,但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帶髮修行。褚引用馬克思的說法“宗教是人民的鴉片”,認為現實生活的變故讓惜春對紅塵失去了信心,最終走上了出家修行的道路,這是其明哲保身的做法。26宋珂君認為《紅樓夢》眾少女的信仰解脫只是自我封閉的逃避現實,一旦與殘酷的現實接軌,心靈的淨土或會瓦解。而封閉自戀的心態與其說是解脫,不如說與病態悒郁更接近,這也是紅樓諸豔參襌學佛最大的局限性。27
禇國香和宋珂君的觀點都持着對宗教或多或少的不認可,認為跟從宗教是自欺欺人的做法,惜春的出家在他們看來是一種現實的逃避,並不誠心信服,但筆者認為惜春是真正的頓悟。逃避是沒有勇氣面對,不去處理問題,然而惜春看見的是賈家三姐妹的苦難,這些不是她能解決的問題,而是客觀事實。她對於人心更是早早有了透徹的見解,認清了世上滿是真假。她曾說:“狀元難道沒有糊塗的!可知你們這些人都是世俗之見,那裏眼裏識得出真假、心裏分得出好歹來?你們要看真人,總在最初一步的心上看起,才能明白呢!”28比起只有世俗之見的人,她的思想高度是旁人不能及的,可見惜春最需要處理的問題就是罷脫濁氣滿溢的賈府。她早早地明白了外在因素對人的影響,若處在被眾多外物影響的環境,即使自己的思想清高也無法真正脫離濁世。
王密密於〈莫道此生沉黑──論惜春孤介性格〉對惜春的出家持有正面態度,認為四春之中只有惜春是在苦難的境遇中仍保持着一種從容的心態。二十二回的制燈謎活動中,惜春自制的燈謎已暗示她的出家結局:
前身色相總無成,不聽菱歌聽佛經。
莫道此生沉黑海,性中自有大光明。29
她的出家絕非是意氣用事,而是內心經過家族浩劫的洗練而升華為“大光明”般的豁達超脫,是一個自主選擇自身命運的人。30相較認為惜春是逃避苦難的觀點,筆者認同王的看法,惜春正是從他人的經歷中透徹地了解到佛家思想中的“人世皆苦”,才堅定了出家的決心。王國維認為“書中真正解脫僅賈寶玉、惜春、紫鵑三人”,31解脫之中又分兩種,“一種觀他人之苦痛,一種覺自己之苦痛”。前者“唯非常之人,由非常之知力,而洞觀宇宙人生之本質,始知生活與苦痛之不能相離,由是求絕其生活之欲而得解脫之道”,32而惜春的解脫被王國維歸類為前者,即非常之人的解脫。第八十二回惜春道:“林姐姐那樣一個聰明人,我看他總有些瞧不破,一點半點兒都要認起真來,天下事哪裡有多少真的呢?”33此處可見惜春對自己、對他人都心如明鏡。到後來在第八十七回,妙玉夜裏曾嚷着“強盜來搶他了”,惜春心想:“我若出了家時,哪有邪魔纏擾!一念不生,萬緣俱寂。”口占一偈云:
大造本無方,云何是應住?既從空中來,應向空中去。34
她能占出這樣的偈語,本身就是徹悟的表現。35惜春明白世上太多真真假假,難以作出正確的判斷,唯有處於出家的清靜中,才能清空被俗世污染的思緒,學佛以求超脫於世。
所謂“佛渡有緣人”,認識到這點的人才能夠產生修佛的念頭,認知到減少牽掛,才可減少苦難,像甄士隱或寶玉隨那一僧一道得道脫凡,才是徹底大徹大悟的結果。然而惜春不像寶玉是頑石轉世,也不是甄士隱那樣在故事中是提綱挈領、貫穿始終式的人物,因而她的出家只能在人世間進行,至於能不能達到寶玉他們隨癩頭和尚和跛足道人得道的高度,則無法在《紅樓夢》中得知了。
但是,即使惜春有這樣的覺悟,是否能夠完全撇除外在影響也是難說。王躍飛於〈寶玉、惜春、妙玉出家散論〉寫惜春在妙玉曾住過的櫳翠庵出家,而妙玉在櫳翠庵也逃不過被強盜擄去的結局。在櫳翠庵出家修行真的會給惜春帶來安寧嗎?這樣的安排不免帶着紅樓夢的悲劇思想。36在這樣的情況下,惜春出家也未必能得到真正的安寧。然而,即使有着悲劇的意味,筆者認為這並不代表出家是一條錯誤的道路。《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校本》第一回中透過僧道口裏明確指出人間並不是真實的:
那紅塵中有卻有些樂事,但不能永遠依恃;況又有美中不足,好事多魔八個字緊相連屬;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,人非物換;究竟是到頭一夢、萬境歸空。37
此段雖不收錄在程本之中,但其中的思想意蘊卻與《紅樓夢》息息相關。人間只是一場夢,執着於紅塵只會令自己樂極生悲、生不如死。只有認清真假,方是人在充滿苦痛的世間中唯一的出路。正因如此,出家是紅樓夢解脫苦難的方法,亦是《紅樓夢》的超脫願景。唯有脫離塵世,才能得到超然的解脫。
年紀不大,個性冷淡的賈惜春在賈府中“你吃了我,我吃了你”的環境中、又在“三春”的悲劇裏悟得人生真諦,立志出家擺脫人生苦難。《紅樓夢》對惜春的筆墨不多,其出家令人心酸且嘆息,然而對比書中眾人的結局,惜春在家修行已算不錯。一場唏噓一場幻夢,文中對惜春的刻畫展現了出家是擺脫紅塵、脫離苦難的唯一方法,只有不沉迷紙醉金迷的人世才能得到真正解脫。可喟作者一片苦心,歷盡多少血淚著成《紅樓夢》這部傳世作品,令人一再品味。
專著
(清)曹雪芹著,(清)程偉元、(清)高鶚整理,啟功等注評:《紅樓夢‧程乙本校注版》(桂林: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,2017年),頁138、145、1028、1145-1146、1148-1149、1153。
(清)曹雪芹著,脂硯齋重評,馬美信校注:《脂評本紅樓夢 上》(臺北:三民書局,2017年),頁292。
(清)曹雪芹著,脂硯齋重評,馬美信校注:《脂評本紅樓夢 下》(臺北:三民書局,2017年),頁1106、1416、1441、1159。
(清)曹雪芹著,鄧遂夫校訂:《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校本》(北京:作家出版社,2005年),頁79。
俞曉紅:《王國維〈紅樓夢評論〉䇝說》(北京:中華書局,2004年),頁70、73-74。
期刊論文
王密密:〈莫道此生沉黑──論惜春孤介性格〉,《現代語文(學術綜合版)》第4期(2015年4月),頁47-48。
王躍飛:〈寶玉、惜春、妙玉出家散論〉,《安徽工業大學學報(社會科學版)》第4期(2011年7月),頁38-40+50。
宋珂君:〈“本”與“情與空”──《紅樓夢》諸豔的宗教修養與寶玉出家的對比研究〉,《北京科技大學學報(社會科學版)》第3期(2006年9月),頁75-80、85。
李鴻淵:〈《紅樓夢》中迎春、探春、惜春形象比較談〉,《河南教育學院學報(哲學社會科學版)》第5期(2011年9月),頁14-20。
杜曉臻:〈《紅樓夢》四春悲劇命運分析〉,《文學教育(上)》第7期(2018年3月),頁35-36。
涂珂瑋:〈《紅樓夢》中“四春”的人物形象分析〉,《散文百家(新語文活頁)》第5期(2018年5月),頁17。
褚國香:〈論《紅樓夢》中女性悲劇與佛教的關係〉,《廣東技術師範學院學報》第10期(2016年10月),頁18-25。
學位論文
余淵:《〈紅樓夢〉中的佛學思想深析》(合肥:安徽大學,碩士論文,2014年5月),頁13、22。
腳註
[1] 俞曉紅:《王國維〈紅樓夢評論〉䇝說》(北京:中華書局,2004年),頁70。
[2] 涂珂瑋:〈《紅樓夢》中“四春”的人物形象分析〉,《散文百家(新語文活頁)》第5期(2018年5月),頁17。
[3] 杜曉臻:〈《紅樓夢》四春悲劇命運分析〉,《文學教育(上)》第7期(2018年3月),頁36。
[4] 同註2。
[5] 李鴻淵:〈《紅樓夢》中迎春、探春、惜春形象比較談〉,《河南教育學院學報(哲學社會科學版)》第5期(2011年9月),頁14。
[6] 同註2。
[7] 同註3。
[8] 同註2。
[9] 同註5。
[10] (清)曹雪芹著,(清)程偉元、(清)高鶚整理,啟功等注評:《紅樓夢‧程乙本校注版》(桂林: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,2017年),頁138。
[11] 同註10,頁1145。
[12] 同註10,頁1145。
[13] 同註10,頁1146。
[14] 同註10,頁1148。
[15] 宋珂君:〈“本”與“情與空”──《紅樓夢》諸豔的宗教修養與寶玉出家的對比研究〉,《北京科技大學學報(社會科學版)》第3期(2006年9月),頁80。
[16] 同註10,頁1153。
[17] 同註10,頁1153。
[18] 王密密:〈莫道此生沉黑──論惜春孤介性格〉,《現代語文(學術綜合版)》第4期(2015年4月),頁48。
[19] 同註10,頁1148-1149。
[20] 同註10,頁1028。
[21] 同註10,頁145。
[22] 余淵:《〈紅樓夢〉中的佛學思想深析》(安徽:安徽大學,碩士論文,2014年5月),頁13。
[23] 同註10,頁1148-1149。
[24] (清)曹雪芹著,脂硯齋重評,馬美信校注:《脂評本紅樓夢 下》(臺北:三民書局,2017年),頁1416。
[25] 同註24,頁1441。
[26] 褚國香:〈論《紅樓夢》中女性悲劇與佛教的關係〉,《廣東技術師範學院學報》第10期(2016年10月),頁22。
[27] 同註15。
[28] 同註10,頁1149。
[29] (清)曹雪芹著,脂硯齋重評,馬美信校注:《脂評本紅樓夢 上》(臺北:三民書局,2017年),頁292。
[30] 同註18。
[31] 同註1,頁70。
[32] 同註1,頁73-74。
[33] 同註24,頁1106。
[34] 同註24,頁1159。
[35] 同註22,頁22。
[36] 王躍飛:〈寶玉、惜春、妙玉出家散論〉,《安徽工業大學學報(社會科學版)》第4期(2011年7月),頁39。
[37] (清)曹雪芹著,鄧遂夫校訂:《脂硯齋重評石頭記甲戌校本》(北京:作家出版社,2005年),頁79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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